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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监狱做狱警这些年,有个犯人让我觉得最冤。
他小时候因为一场纠纷,拿砖头把人砸成了植物人,事发之后,他开始逃亡。这一逃就是整整21年。
直到那一天,他发现,那个“植物人”其实还好好地活着,甚至成了海归精英。
可他的人生没有重回正轨,正相反,他成了真正的杀人犯。
陈小锋四十二岁,现在是一家公司的销售主管。
他近来手头房子销售额不错,拿下了大客户,刚刚吃过庆功宴,准备送心仪的同事小梅回家。
小梅喝得微醺,一路有些兴奋,蹦蹦跳跳像个孩子。她三十出头,个子不高,很消瘦,梳齐耳短发。
陈小锋觉得,她每次一笑起来,眼睛就像小月牙一样,特别好看。
楼下临别时,小梅突然扔出一句,“陈小锋,你还要我等你多久?”转身蹬蹬跑上了楼。
陈小锋大脑轰的一声,有狂喜有震惊有辛酸。
一直以来,两人都是搭档,相处得开心融洽,感情也在逐渐升温。
但陈小锋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,是怕给不了小梅想要的生活。
陈小锋是个逃犯。他的人生静止了二十一年。
今晚小梅借着酒劲,这么直白地吐露心声,让陈小锋下定决心,要好好把握这份感情。
1
最近陈小锋的公司接到一个合作项目,甲方楼盘在当地赫赫有名,要跟陈小锋所在销售公司签下四期楼盘的合同。
第一次见到对方公司的市场部总监,陈小锋心里突然冒出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陈小锋想起了记忆中让他回避了二十多年的人,但很快又摆脱了这个想法。
那个总监叫杨旭,看起来三十来岁,中等身材,头发油亮。一身灰色条纹的羊毛西服,配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和棕色皮鞋,自有一番儒雅气质,和当年那个人相差太多。
杨旭看起来完全不认得陈小锋,他很欣赏陈小锋的营销方案,达成了合作意向。
那一天,杨旭握住他的手时,久久才松开。
月底,陈小锋给父母打过钱后,用公共电话又打了一通电话。
这些年,除了每月一通电话之外,陈小锋父母也会悄悄过来看看他。
但陈小锋还是不敢回家,他总觉得当年的案子没结束,风平浪静的背后,依然有暗流。
在电话里聊了会儿家常,陈小锋吞吞吐吐地问道,“妈,后来那户人家去哪儿了,怎么样了,你们有消息么?”
“哪儿有什么消息啊,人家后来不报警,事情结束,我们已经谢天谢地了,哪儿还敢去打听他们。”
陈小锋撂下电话,点了一根烟,在路灯下向破旧的小区走去。
城中村鱼龙混杂,但反而能给他带来安全感,他回到这里,就像一粒沙子掉进了沙堆中。
2
开盘第一天,杨旭亲自剪彩,陈小锋带领销售部的全体同事,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客户。
一天下来,一期二期所有房子销售了92%,陈小锋他们打了一场漂亮的开门红。杨旭乐得合不拢嘴,同事们也一个个拿到了可观的提成。
晚上杨旭在豪华酒店订了一桌庆功宴,他端着杯子站起来,表达了对陈小锋以及他们团队的感谢,同时宣布,三期的销售如果也保持这样强劲的势头,两家公司将长期合作。
老板借着酒意就当场宣布,如果陈小锋能够达成杨旭所立下的目标,不但让陈小锋随便挑个更好的职位,还会奖励他一套房子的首付。
以前这家公司因为升职要政审,陈小锋一直拒绝升职。现在公司正在成立子公司,不用政审,陈小锋早就盯好那个位子了。
酒精加剧了陈小锋的兴奋。他觉得,自己那难以触及的美好人生,好像终于为他开了一点点缝隙。或许能在城里立足了,或许能跟小梅好好在一起了。
庆功宴进入尾声,同事们依然兴奋,起哄要陈小锋安排第二场,陈小锋只好笑着答应。
这时,杨旭突然微笑着说,不介意的话,他也想参与他们的第二场活动,由他买单。
大家把第二场定在了街边大排档。
稀奇的是,杨旭当场松了西服扣子,一改往日形象,放纵地和他们碰杯畅饮,俘获了所有年轻人的敬仰。
不知道是拍马屁,还是真好奇,席间有人问杨总那么优秀,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?
杨旭毫不遮掩地分享了自己的成长经历。
但他接下来的每一字每一句,仿佛把那根嵌入身体,标着“逃犯”的钉子,连根拔起。
3
杨旭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。
七岁的时候,父亲继承了爷爷在市钢铁厂的职工身份,带领他和母亲去市里定居。
他们生活一直很拮据,但杨父对孩子教育比较重视,再苦再难,在学习资源上总是鼎力支持。
杨旭高考那一年失利了,就在犹豫要不要复读一年时,转机出现了。他们在老家村中多年不曾居住的宅基地突然面临拆迁,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拆迁款。
父母带着相关资料证明去老家镇上迅速办好了手续,但在村子里却遭到刁民阻挠,双方发生了争执和斗殴,他被对方孩子打了一记黑砖,当场昏迷。
最初情况危急,医生也不能断定什么时候醒来。然而或许是吉人天佑,仅仅三天之后,他的情况便迅速稳定,从昏迷中清醒。
父母嘱咐他继续假装昏迷,并和主治医生打点了关系,要他先瞒下每天的检查结果。果然,村民一家在植物人治疗的巨额费用压力下,和报警处理的威胁中,乖乖地不再闹了。
杨家如愿拿到了拆迁款,离开了这个让他差点丧命的山村。
听到这里时,陈小锋脑袋轰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后面杨旭如何在学校里后程发力,考上国外研究生,如何回国就职的事情,对他来说已然不可闻。
他很清楚,为什么自己会对杨旭觉得眼熟了——他就是那个把杨旭打伤的“刁民”。
虽然杨旭描述的和他当时所了解的有些出入,但他无暇关心细节,他脑海只有几个混乱的念头。
先是狂喜,“我没有犯罪,我是清白的,我不是逃犯!”
再是委屈和不甘,“那我跑的二十一年算什么,我可以上大学的呀!”
最后是愤怒和痛恨,“他是骗子!他偷走了我的人生,我本来可以活得像他一样!”
大家终于注意到了陈小锋的异样。小梅摇醒了他,问他是不是喝太多了不舒服。他张了张口,脑中依然是一片混乱,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杨旭敲了敲杯子,做了结束语,要大家把陈小锋送回去,早点休息。陈小锋被众人拥着离开,他仿佛感受到杨旭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自己。
陈小锋一步一步踱回出租屋,宛如一具行尸走肉。他躺在床上,脑海里如放皮影一般,回顾了二十一年来的自己。
逃亡前,他担惊受怕了几个日夜;来到大城市,他风餐露宿当了几年装卸工;如受惊的兔子,被钉死在了城中村里。
那些日子里,他对所有的敲门声都置之不理,缩在卧室里默不作声,直到事后,小心翼翼地拿着门上水电气的催账单,找房东代付。
街上所有的警铃,无论是急救消防还是公安,都能把他吓到胡同里躲藏。用了数年时间,他才渐渐适应过来。
他又开始想象平行世界里的那个自己,那个模糊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——他就像杨旭现在这样,学业有成,事业辉煌,人生圆满。
陈小锋捂着被子哀嚎:“他这个骗子!他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人生!”
4
陈小锋决定要报复这个骗子。
他想报警,告杨旭诈骗,却发现当年选择私下调解的父母,没有留下任何纸面的证据,连植物人的病情鉴定,也只是听了医生和杨旭父母的空口白话。
他想去对方公司大闹一场,却发现几乎不会对杨旭造成伤害,而自己的工作肯定也保不住了,还有和小梅唾手可得的美好未来,都将化为乌有。
陈小锋向老板请了三天假,破天荒地用手机联系父母,邀请他们过来住两天。他在火车站接到父母,将二老安顿好之后,把杨旭还活着的消息全盘托出。
一向老实巴交的父母也都惊呆了。听到对方假装植物人要挟索赔报警的时候,父亲想到二十余年间家人不得团聚,更是气得要出门寻事,被一旁母亲赶忙拦下。
陈小锋激烈地说道,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宅基地,害我逃亡二十一年,难道就这么算了么?
这话一出,父母反而安静了下来,沉默了许久。
母亲强挤了一个微笑说,“锋儿,其实这是一个好事儿呀,最起码你自由了,以后想干嘛干嘛。以往的事情要不就不追究了,好日子就要到了。”
更令陈小锋难以理解的是,一向不服输的父亲,刚刚发完火,此时也在一旁强笑着附和。
他忍无可忍,摔门而出。
三天后他回到公司,对一切都完全不知的小梅,一番话又像刀子一样插进陈小锋的心里。
“你要是没事了就抓紧振作起来,杨旭昨天刚带部门同事们聚餐,不得不说,杨旭真和以前的甲方老板们不一样,大家现在都服气他,那么成功还平易近人。”
陈小锋直接把文件夹摔在了桌子上。
小梅吃惊地看着他。陈小锋一句话也没说,转身向卫生间走去。
他反复用冷水冲脸,心想,凭什么,身居高位只要两顿饭,就能把自己这么多年维持的人心都笼络过去!
第三期房子很快开售了,但陈小锋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面。看着同事们,尤其是小梅对杨旭每日的赞不绝口,他心中烧成了一团妒火。
凭什么?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!
这之后,陈小锋和小梅关系越来越糟。他警觉了起来,再这么下去会毁了自己的事业和爱情,他决定和小梅谈一谈。两人坐在河边的遮阳伞下,小梅吸着饮料,没有说话。
陈小锋将二十多年来包括近期发生的一切,向小梅缓缓倒出。
他说,自己就是当年打伤杨旭的“刁民”,但真正有罪的人,根本就不是自己。